望廈山俗稱蓮花山,至二十世紀仍與望廈社屋前身的山頂兵營綠脈碧連,在古地圖鳥瞰呈∞字形,位於兩山坡小蠻腰的觀音古廟借得着青龍、白虎護衛,還兼北背環山高樹和南邊明堂饒田,古稱燕嶺,風水獨優。一九零八年,觀音古廟右側增建城隍廟,永興和建龍社稷壇亦因龍田村被葡萄牙人所毀而遷供於廟左,一時眾仙拱衛,尤如佛國倒影人間,但其實天庭才是宗教和理想主義所描繪的禮儀之邦。
西方漢學家公認城隍和土地公信仰最能體現官民二分的中國農耕社會。同為地方守護神,城隍貴為統治階級,堂堂皇皇的大殿金身由世人供養不斷,洪聖大王和張王爺左右脇扶,還有馬大將軍充當前卒。相反兩位“草民”土地公日曬雨淋呆站廟外,尋常的灰白頭臉,任由所得布施收歸於旁邊廟宇,為官府運作出資埋單——清政府對葡萄牙人擴張袖手,保家重任直接落在鄉民守義團的肩膀上,故此,兩廣總督上奏表揚,鄉民還以為韜光蒙恩,集資籌建城隍廟,但其正面訊息的背後,竟然喻示“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反面意涵。
社稷壇並非單純供奉土地公,更是明朝出禮入刑的小型衙第。《大明會典》規定:“凡各處鄉村人民、每里一百戶內,立壇一所,祀五土五穀之神”,稱為里社制度,並組織鄰里輪流協助清潔、奉獻和組織節慶儀式,久而久之,望廈鄉民習慣了將宗教和家國秩序視若同源,虔誠義舉變相維繫政府管治,政教糾葛非智者難分,所以清朝政府仍能依靠土地公來遙控抗葡統戰大業。
然而唯心宗教始終不可能長期控制務實的人民,清廷腐敗,民智晦明,離心滋長,蠶蝕君臣概念。在望廈村民恭立城隍、罷交澳葡租鈔之際,沙梨頭土地廟竟帶頭代村民繳葡稅!燒香拜神旨在為雙重效忠故玄弄虛,畢竟大道不行,國亂不治,苟活亦不失大智慧!最終蓮花山脈成為殖民者隔斷北方的漢界,望廈易名美副將,風向轉,水西流。城隍漸趨平淡,直至改唱七子之歌,反要向永興和建龍社稷壇爭奪蓮城子孫捐獻的衣紙金銀。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