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疆遠東澳門的葡萄牙人九流混集——蒙召傳教士、無根冒險家、亡命走私賊、流放重罪犯。澳門乃重洋之外的天堂、海角、淵藪,船客往往如捨生拍岸後隨即消亡的浪花。幸而前仆後繼的浪潮成功在礁石中刻蝕出一座葡國小城,否則後來者那會得知灘頭零落者誰?雙嶼港、上川島等失敗讓開拓者空白於史冊,相反澳門開埠讓無數趁風揚帆的葡萄牙人兼收名利,換言之,榮辱集體地緊繫母港,他山之石只要標誌於航海圖上,洋船便紛至泊來,白銀、茶葉、絲綢、陶瓷、香料⋯⋯好一條福蔭子孫的金光航道啊!
可是倒頭來,澳門又何異於上川島?天時、地利、人和怎及一命、二運、三風水說得清楚?西望洋聖母顯靈、聖若翰庇祐等傳說往往較開拓正史的污合群眾更廣為流傳,所以初開埠的澳門需要穿鑿神靈推銷自己。同理,落難轉功成來得太突然時,暴發戶更渴望借名仕裝飾臉皮。范禮安神父、海盜平托、索薩船長⋯⋯幸未被波濤淘走的少數名字逐漸被借代成出類的典型人群的“模特兒”,賈梅士這位澳門髹上金漆的“招牌人物”更被推崇備至,歷久不衰。
古老的白鴿巢貴為在澳門葡萄牙人心中詩聖隱居的神山,歷代葡籍鉅富既據之以沽名,還築高牆避忌冒犯,修亭植樹,突顯尊榮,非我族者拒諸門外。然而華人中也有不少拓疆異域的九流之士,時至今天白鴿巢四方八面仍遺留了上坡秘道——沙梨頭石級經眾聖圍拾級可達,麻子街沙梨頭土地廟亦能通幽,甚至石牆街在三多社稷壇轉往連勝街亦可光臨公園——三路共通之處竟都起自華界,還請了土地公鎮守街口,尤以迎龍社土地公具乘龍去脈,越彼洋登此岸,善頌善禱之胸襟。原理上與葡萄牙人信奉西望洋聖母守護征人之說表裏互補。
華人土地公之於葡萄牙人的賈梅士,步入澳城前理應都向土地奠酒三杯,慨歎花王堂外無故人,況且遠涉“邊疆”與“番鬼”打交道的華人當然更戰戰兢兢求神問鬼,所以初來者拜山拜水拜碼頭,為壯聲勢更要同聲同氣同文化,認清土地公標記便能歸邊歸類歸祖宗了。華人“天地人”合一的習性更易將社區偉人位列神級。神氣和人氣融合的土地公,較賈梅士只差丁點文藝氣色。
故從俗文化來看,賈梅士和土地公在白鴿巢山迴路轉,殊途同遇,九九歸一:九九八十一,發(跡)達(志)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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